第三篇遇上灾荒年

年秋季入学后吃了一学期饱饭,真让人难以忘记。年春节过后,忙于春耕的人们盼望着下场细雨,期待着有个好收成。可谁知,一场春旱,颗粒未收,把人们带入了长达三年之久的自然灾害极其困难时期。在学校打伙吃饭的农村学生从家带粮越来越难,我每次从家走前,父亲到大队食堂伙食长那儿再三恳求口粮(粗杂毛粮)尽量多给点,到校凑乎十天半月。学生食堂的饭越来越稀,稀得照见人影,馍越来越小越黑,黑得难以下咽。上午第三节课时,肚子已是叽里咕噜。第四节课一下,同学们几乎是跑到食堂挤着排队打饭,打来的稀饭三口两口吃完后,待第二次排队再想打一碗时,可就没有了。就这样半饥不饱地挨到星期六,下午课一上完,立即往家跑。星期天在家,奶奶知道我在学校吃不饱,到食堂打饭时央求掌勺的门口邻居多给打点儿。奶奶给我盛饭时,总是用个大一点儿的碗,用勺子旋一旋多盛点稠的,尽量让我吃顿饱饭。下午走时又让我带点她省下来的熟红薯到学校吃。星期天晚饭、次日早饭时,在学生食堂打一碗稀饭,把从家带的熟红薯往碗里一泡,吃个肚子圆,管一上午不饿,凑合了两顿,也省下点饭票。二就这样,上课、回家,循环往复,不知不觉到了期末。年暑期放假通知上规定,秋季开学报到时,必须带上规定重量的干红薯叶或玉米苞。回家后,我就把这事交待给奶奶,让她想法备办。暑假期间,我参加生产队劳动,队里每天给记6分工(成年棒劳力记10分工),食堂打饭,虽然稀,倒也能喝饱。尽管累一点,只要能吃饱饭就中,有没有工分倒无所谓。奶奶心里记着给我准备红薯叶这件事,她一有空,就到红薯地掐红薯叶。八月暑期,烈日当头。红薯地蒸热得烤人,奶奶顶个毛巾,不停地擦着满面的汗水,偷偷在生产队红薯地连续掐了十来天红薯叶,总算够我开学所用,晒干后,用稻草包成两大包。秋季开学的那一天下午,我挑着两大包干红薯叶,扁担两头又挂着两小木桶(一桶装的是奶奶腌的萝卜丁,另一桶装的是她给我准备的晚饭——从食堂打的米饭),一闪一闪地挑着去上学。由于准备得充分,报到挺顺利。年秋季开学时又增加一条,必须带上至少20斤干玉米苞。我呢,按学校要求早做准备,到开学的那一天,扁担一头挑着干红薯叶,另一头挑着干玉米苞到校报到。连续三年秋季开学报到都是这样,学生也理解学校的难处,家长也不埋怨,作点难、加点忙,都是为的孩子不饿。三学校收了那么多红薯叶、玉米苞,怎么吃呢?学生食堂自有办法:干红薯叶煮熟,淘净,放入饭锅里,或与红薯面混合一起做成窝窝头,虽说难吃,好歹能咽。玉米苞的吃法就比较麻烦,食堂搞了一个大池子,把玉米苞、石灰放入池中,加水搅拌浸泡几天。待玉米苞腐蚀烂后,捞出漂洗,再经过滤,把玉米苞纤维捞出来放在案板上,用木棒捶打,二次漂洗,再经过滤,去除粗纤维,将细纤维拌入红薯面蒸成窝窝头,就可以糊弄肚子了。后来,学校里又用麦麸子发酵生成酶取名“小球藻”,兑入红薯面或高粱面蒸成馍,到底能不能吃,对身体有没有危害,也没人考究,只要苦味、怪味能忍受,能把肚子填饱就行。俗话说:“饥不择食”只要有这黑馍吃着,同学们都没有意见。学生食堂的卫生是个老问题,再反映总也不能彻底解决。有一天晚饭前,我和几个同学到食堂后面打水时,看到炊事员赤着脚在井旁一个大水池子里踩淘煮熟的干红薯叶,作为玉米糁稀饭下锅菜,同学们看后伸伸舌头,也不敢说个啥。就是这样我们一直喝着红薯叶玉米糁稀饭,这个糁子碰不着那个糁子,只要能喝饱,脏一点、稀一点,谁还讲究个啥。学生食堂多次发生老鼠掉入饭锅里事情(厨房没有天花板,老鼠就在大饭锅上方墙壁上跑来跑去,一不小心或老鼠咬架就掉入下面的饭锅里,炊事员搅锅也不看),同学们吃饭时发现饭碗里有鼠毛、鼠皮等,这个时候忍无可忍和炊事员吵起来,并端着饭碗找学校主管后勤的领导看,领导把伙食长批评一顿,此类问题基本上不再出现了。饭菜中经常发现苍蝇、老鼠屎,这已成无法杜绝而长期存在的问题。脏的问题特别突出时,学生反映强烈,学校抓一抓,好一阵,大家已司空见惯,习以为常,也无可奈何。四同学们交的红薯叶、玉米苞把食堂大库房堆得像小山一样,少说也有几吨重,吃一学期没问题。经食堂负责人一估算,全校一千多教职员工按一年计算用干菜,单凭学生开学交这点干红薯叶缺口太大,“低指标瓜菜代”度荒年,粮食少只有靠菜来补充。于是学校规定:每天下午课外活动,全体学生到学校附近农田挖野菜,作为硬任务必须完成,过秤登记,算作学生本学期政治表现。通知一下,每天下午第二节课后,同学们到学校附近生产队玉米地找野菜,没几天就把方圆十几里范围农田里能吃的野菜(竹叶草、马齿苋、野苋菜等)薅个精光。同学们给学校反映野菜薅完了,咋办?学校回答:自己想办法,任务得完成。同学们就到红薯地里捡落地的干红薯叶,青红薯叶生产队不让掐。落地的红薯叶上面满是土,经风刮日晒雨淋,不少都霉烂了,实在不能吃,心想只要好好煮煮淘淘下锅也是“主粮”。想到这里,同学们不假思索捡兜里。后来,落地的干红薯叶也越来越少,于是假装捡干红薯叶,瞅生产队没人看管时顺手掐点儿青红薯叶放在兜下面,上面盖点干的。时间长了,生产队长看见青红薯叶子越来越少,要翻看同学们手里的布兜,大家见情况不妙,赶紧逃跑。先后有几个同学被拉着不让走,不依不饶,发生争夺。最后还是让人家把布兜扣下。学校负责生活的领导知道这样事后,找生产队长道歉把东西要回来,答应教育学生不再掐红薯叶。以后,同学们就规规矩矩捡干红薯叶。没啥捡了,到学校附近菜队拾人家剥掉的黄菜叶、烂菜叶,想办法完成学校布置的任务。秋去冬来,天越来越冷了,学校也就不再强调采挖野菜,课外活动可以打打球或自由安排了。虽然挖野菜比较难,但吃起来有点新鲜。进入冬季,野菜不用挖了,可肚子就不好受了。一日三餐红薯叶稀饭,稀得照见人影。把人喝得没胃口,直摇头。干红薯叶做成的红薯面馍,苦且不说,又特别难啃,有时硬得几乎和石头差不多,扔掉吧,没吃的。不扔吧,又吃不下去。没办法,只有把稀汤饭多喝两碗。天天如此,顿顿一样。欢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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