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黄闲扯之三十八《锁五龙》

“皮黄闲扯”是以京剧剧目为主要叙述对象的一个篇目，主要记叙的是我对京剧剧目的感觉、见闻、轶事和理解。欢迎大家批评指正。

在京剧里有很多剧目都属于“文不对题”，比如《逍遥津》，现在演的都是曹操怎么欺负汉献帝，而逍遥津则是张辽青史留名的地方。据说在汉献帝出场之前还有张辽威震逍遥津的场次，后来逐渐就不演了，但是剧名仍然沿用至今，就造成了这种现象。类似的还有《宇宙锋》、《珠帘寨》，以及马上要说的《锁五龙》。

《锁五龙》的主角是单雄信，其实“五龙”里哪个也不是他。前面的剧情是罗成一个人把窦建德，王世充，高谈圣等五个人都收拾了，这五个都是一路反王，称龙还算勉强。单雄信当时是王世充的驸马，按排位来说且轮不到他呢。至于最后为什么落在杀单雄信这个点上，大概是因为他的矛盾点太多吧。

名净吴钰璋先生的剧照

历史上的单雄信确实是瓦岗名将，但并不是“山西潞州天堂县八里二贤庄”的人。而且似乎潞州——就是现在的长治——也没有一个县叫天堂。他是山东人，和黄巢可以算老乡，还有个同乡更有名，那就是徐世勣。俩人一块儿投的瓦岗，后来分道扬镳，一个投了王世充，另一个最终投了李渊。单雄信最终确实是拒不投降被李世民斩首的，也有说是李渊下旨处斩的。至于李渊跟他有多大仇就不太清楚了。临终前徐世勣还去生祭他，并且从胳膊上割了一块肉给单雄信吃，大概那意思就是我跟你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，让我身体的一部分跟你一块上路吧。

当然，戏曲并不是源于历史的，而是源于小说。如果从小说的角度来看，单雄信还真的曾经是王者，江湖上的总瓢把子，坐地分赃，统辖绿林。一张英雄帖就能让山南海北水旱两路的英雄都去给秦琼他妈拜寿，这得多大势力？后来众多的烟尘草莽，功臣宿将，都曾经是他的部属。所以他在法场上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，看谁都不顺眼。这应该是早年养成的霸气。

单雄信是哥儿俩，他叫单通，字雄信，他哥哥叫单达，字雄忠。原来这总瓢把子是他哥哥，他算副手，后来单达死于非命，他才转了正。单达死的挺冤。李渊当年出镇太原，半路上遇到朝中仇人派出的杀手假扮强盗，李渊且战且退。眼看就玩儿完了。这时候来了俩帮忙的，一个是秦琼，帮李渊打败了杀手，还做好事不留名，让李渊胡编了一个名供了好多年。一个就是单达，帮忙之前想问问谁是好人，站山坡上喊了一声，李渊一回头，以为是杀手的增援部队。回手一箭把单达给射死了。这也是后来单雄信坚决不降唐的原因以及那句“胞兄被你父箭射坏”的来历。

单雄忠的悲惨结局告诉我们：助人为乐要挑对时机，否则有吃亏的危险。

扯远了。

《锁五龙》的结构是一个很标准的“送行戏”。姑且把这种“送死”的也算在送行之列吧，反正都是再见了。按京剧中约定俗称的格式，一般都是主角上来唱一大段，然后一些和他有关系的人纷纷来践行，主演看见一个人就嘚吧一段，最后没的说了要么“拿去开刀”，要么“告辞了”。类似场次在京剧中很多，例如《沙桥饯别》、《白蟒台》、《献地图》、《搜孤救孤》等等。只不过细节上略有区别。《搜孤》就程婴一个人去祭奠，所以是俩人对唱——以前这戏公孙杵臼是男一号。《沙桥饯别》目前有两个版本，小生和老生的不太符合这个格式，大概因为是以李世民为主。老旦和老生的演法则比较符合这个格式，除了李世民，另外四个大臣也都敬酒了，还都有两句唱。这就比另一个版本更合理了，要不那四个大臣太委屈了，除了一开始念了个诗就没张过嘴。

《献地图》的事回头再说，接着说《锁五龙》。不同流派的扮相略有区别，脸谱有蓝色的，也有绿色的，相应的箭衣也是有蓝的，有绿的。据江洵贤弟说，金少山勾的绿脸，脑门勾草龙。单雄信跟窦尔敦不一样。单雄信是大将军又是驸马，穿龙箭没什么问题，窦尔敦是一大山贼，还是花的比较合适。不过印象中裘盛戎先生的单雄信也是穿的花箭衣。

裘盛戎先生剧照。

以单雄信为主的戏似乎就这一个。我记得大概九几年的时候在电视里看过一出杨燕毅先生主演的《雄信反唐》。似乎囊括了《锁五龙》的内容，后来据说这是根据李洪春先生的藏本改编的。

这段西皮唱腔是花脸行的重头戏。所有的铜锤花脸大家都有此剧的资料。据说老的演法，“号令一声绑帐外”之后单雄信一上场，有个笑声，然后再接刀斧手喊“走！”和“比粗”什么的。也正好应上下一句“不由得豪杰笑开怀”。吴钰璋先生曾说“豪杰”的高腔属于“拦路虎”，上台就翻高儿，对嗓子的使用方法要求很高。更何况后面还有好多高腔。

等瓦岗弟兄来祭奠的时候，单雄信就开始数落人了。说李世民不该打洛阳，埋怨徐世勣挖自己墙角，骂罗成忘恩负义，基本没有好人。要不是程咬金和稀泥，估计单雄信自己能把自己气死。为什么要把罗成放最后祭奠呢？就是因为单雄信和罗成从一开始就不对付，一个是青龙星下凡，一个是白虎星转世，前世造就的犯冲。俩人还不光这辈子，再投好几回胎还是对头，什么罗成和苏定方，薛丁山和杨凡等等。所以单雄信看见罗成爆发了怒火是很正常的。

再就是秦琼为什么去押粮了呢？据说是徐世勣出的主意，如果秦琼在场，单雄信肯定不能死，秦琼就算自杀也不会让单雄信被斩的。如果杀不了单雄信，他又不投降，那就成持久战了。所以只能把秦琼支走。要不然十好几万大军，战将那么多，非得让大元帅去押粮？

还有，最后监斩的是尉迟恭。这个活儿只能派他，因为整个唐营就他不是瓦岗旧友，和单雄信没交情。

点击“原文链接”可以欣赏吴钰璋先生的《锁五龙》选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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